打滾跳騰的一氧化氮

致現在、此刻的你

總共十二個月份的治癒向文藝系列，希望雙人組的壁內觀光手冊兼新婚日記。每一章都可以各自獨立，但一整年也可以當作一個故事的感覺～

01. Januar

夜晚覆蓋紀元851年的人類之城。

街道漫著輕煙，那是一個凍得連巨人也難以移動的冬日，積雪深達好幾尺；守護人類居住地的三重巨壁─席那之牆，羅塞之牆，以及陷入巨人之手的瑪麗亞之牆─聳立於寒風。原本，河水會順著中央高起的地勢緩緩向外流動，於今亦完全結凍。只剩最後兩重牆壁，人類之城外盡是白茫。

人類之城內則是另一副光景。啤酒和蜂蜜烤麵包的味道從煙囪溢出，普通百姓早就完成收割，待在屋裡慶祝又平安度過一年。對受巨壁保護的人們來說，過往的一年特別值得慶祝。與平日不同，隨處都能聞到烘得酥脆的醃漬火腿、或者煎小羊腿的迷人香味。儘管肉類早受土地限縮影響而珍貴，人們仍以實際行動強烈聲援土地的奪回。

眾所期待的瑪麗亞之牆奪還，因調查兵團的不懈努力而現曙光。事實上，依靠最近開始被稱為「希望」而非「怪物」，能由人類變身巨人的一等兵艾連‧葉卡，瑪麗亞之牆南方的缺口已於851年底由調查兵團堵起，成功阻止巨人進一步入侵壁區。

然而，連日的惡劣天氣讓調查兵團毫無出牆的可能，對巨人用立體機動裝置在低於零度的環境亦不好使，也成為全年無休的他們唯一的假期。團長艾爾文早早就讓士兵解散回家，只餘幾名核心成員。不過，即便意志堅定如這些人，也必須和嚴冬妥協。原先權充本部的偏遠的古堡易受暴雪干擾、產生補給問題，他們遂將作戰本部暫且搬到羅塞之牆東面的丘陵小鎮。

小鎮人口規模不大，緊鄰第三重的席那之牆，旁邊還有朝向東南的河水和樹林，各方面皆符合兵團的需求。他們待在小鎮，一遍遍草擬過冬後如何掃蕩瑪麗亞之牆的巨人，也與其他兩兵團協調。由於渴望重振人類領地、或者不願讓調查兵團獨領鋒頭等種種原因，負責戍衛的駐屯兵團、維持秩序的憲兵團都將投入支援。從未合作的三兵團，自然必須特別費神地彼此商討。此外，調查兵團還有自己的盤算─迫於局面，他們當時只能選擇先封住瑪麗亞之牆，而非更外圍的甕城破洞。儘管如此，兵團非得設法進入甕城內的西干席那區不可。根據少年艾連的說法，其父古利薩將某些和巨人相關的重要資訊藏於該區。這件事只有幾名軍團的可靠成員知曉而已，今後也將繼續以秘密行動的方式進行。

無論如何，時間不等人的來到冬季最冷的階段，而舊年即將走到盡頭。

剛結束惱人會議的調查兵團兵長利威爾快步走過石階。大雪讓他花費格外許久才從席那之牆回到落腳的小鎮。甫鏟了雪的地方重新被堆滿，踩起來有點鬆脆。小鎮住宅沿著石階建造，大門之上通常頂著尖角屋頂，利威爾暫時的住處也不例外。他走到還不太習慣的門牌號碼前，門上的厚玻璃油燈微亮，燈油看似不久前才添加。

利威爾就著燈光轉動門鎖。屋頂的雪團被驚動，窸窣掉落地面，門上裝飾的常綠檞寄生隨風擺動。利威爾將節慶花環扶正，滿意地保留了花環上面歪扭笨拙的緞帶。他走進屋內，在玄關拍掉雪花，把長外套披掛在門旁的衣帽架，利威爾轉往比玄關更低的起居室。

屋內非常安靜，只餘爐火劈啪作響。

越往樓下，屋內烘暖的熱度逐漸將皮靴上的細雪融化，被冷風凍得發麻的手指則尚未完全恢復。大發條鐘敲響晚間十一點的時候，利威爾剛巧在壁爐前止步。壁爐的鵝黃火光在屋內跳動，忽明忽暗的照亮面對壁爐的扶手椅，扶手椅的軟墊蜷著艾連‧葉卡。

艾連的膝上還攤著翻到一半的書，似乎本來在等待，但等了太久，終於撐不住而睡著。十一點的鐘聲正敲到一半，利威爾扶著椅背，略彎下身。艾連睡熟了，臉頰紅撲撲的散著熱氣，發出細微鼾聲。似乎受鐘響驚動，艾連眼皮彈動幾下，彷彿要睜開，但仍倦意十足的再閉回去。

利威爾打量由他監管的小鬼。艾連身上飄著蘋果酒的氣味，被壁爐蒸得暖甜暖甜。笨小鬼，不是叫他離韓吉遠點嗎─利威爾想，本已打算叫醒對方，又旋即改變想法。他伸出手，先讓指尖給壁爐溫度烤暖，才碰上艾連的臉。

艾連。利威爾低聲說。

本來便只有淺眠的艾連扭動起來，睜開眼睛。他轉往利威爾的方向，茫然注視利威爾，過了幾秒才慢慢聚焦：「利威爾…兵長?」

「對，是我。」

「現在幾點…?」艾連撐起身體，下意識的抓住就在附近的利威爾。

「再一小時十二點。」

艾連用力眨眨眼：「還沒過…太好了。」

約莫是酒精作用讓平常清醒得快的傢伙格外遲鈍。以士兵而言，太過貪眠並非好事，但利威爾可以接受偶爾的例外。十一點的鐘聲慢慢敲到底，艾連終於回神。他呆愣地看著利威爾，目光再到利威爾被自己抓著的手，趕緊鬆開：「非常抱歉，兵長。」

艾連慌亂坐正，臉更紅了些；同時似乎也正猶豫自己坐於椅子、長官卻站立的行為有無不妥，欲言又止地覷向利威爾。利威爾不置可否的回望，示意坐著就好。

「報告一下先前的狀況。」

「啊，是!」

整晚發生的事情與利威爾所料相去不遠。起因是調查兵團分隊長韓吉和未返鄉的團員提著酒跟食物到臨時本部，以代為監管的名義和艾連共進晚餐。起先只是大夥兒玩牌，不知怎麼卻演變成拚酒大賽，不知節制的幾個大人越來越醉。最後，自知不勝酒力但尚稱清醒的艾連好不容易才把他們通通趕去酒館。『幸好有莫布利特先生幫忙。』艾連補充。

利威爾思忖，當初他們將做事一板一眼的莫布利特派為韓吉副官無疑相當正確，各方面都是。想起韓吉那情緒一旦高昂便無法無天的模樣，利威爾不禁頭痛。

接下來的發展便無甚起伏，獨自留在臨時本部收拾的艾連覺得頭有點暈，本來想在兵長回來前顧好壁爐、也順便看書，卻不小心睡著。醉了，當然─利威爾評估，雖然只是濃度很低的蘋果酒。

「不過，大家都很開心的樣子，真好。」封起瑪麗亞之牆後，顯得更為開朗的艾連這樣說。

「利威爾兵長用餐過了嗎?」利威爾否定。

「那、晚餐還有留不少東西，我現在去熱。」艾連跳起來，酒意顯已退得差不多，話語稍落而人已經不見。沒過幾秒，艾連乒乒乓乓跑回二樓，從樓梯探出頭。

「兵長，順便燒熱水?」

「好，麻煩了。」他回答，艾連高興地再次跑下樓。

往年，利威爾通常會被團長硬攢回去，和艾爾文全家渡過年末慶祝。然而，今年卻不一樣，今年還必須考量到艾連‧葉卡。艾連本人明白自己待在兵團的條件是隨時受分隊長以上的能力者監管，故從沒要求與104期的同伴一起度過。同樣，雖然艾爾文的妻子是個好客的女人，將擁有巨人化能力的艾連攜至王城，畢竟徒增緊張；另一方面，兵團方面也不願意讓艾連進到猶充滿惡意的地方。

誠然，依循往例在席那之牆內過節，全權交由留守的分隊長韓吉亦非不可。不過，兵長堅決否定將艾連整晚託給韓吉的作法。

面對熱心自薦的韓吉，利威爾斬釘截鐵回絕：『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一個喝醉的十五公尺小鬼在大新年晃來晃去?』團長─或者該說損友─艾爾文充滿樂趣地看向利威爾，好似利威爾終於有個主動要一起過節的人是何等大事。

總之，如果算入艾連，入城過節的可能性便完全抹消。結果是利威爾什麼也沒吃的連夜趕回城外本部。

也好，反正他也暫且不想看到內城那些傢伙的臉。

利威爾將手伸進口袋，把預先買好的禮物放到壁爐頂端。整幢本部空蕩蕩，利威爾下樓，顯然艾連已經將餐廳整理過，沒有髒碗盤亂疊的景象，堪比他趕赴主城開會前的乾淨整潔。

沒有受到樓上壁爐庇蔭的廚房頗冷，醃肉、烤雞和麵包都先用爐子的餘溫保存起來。艾連點火將蔬菜濃湯重新沸騰，白煙在室溫很低的廚房騰散。利威爾靠著門框，突然浮現些許荒謬的想法，又將其甩掉。他在艾連移走湯鍋後，協助他將水舀進熱水爐。艾連朝他微笑，依舊帶點羞怯，但看起來很開心。

他們等水沸了、掩起炭心，才去吃東西。

原本可以應付許多人同時用餐的餐桌很大，艾連將食物通通集中於桌腳，拿了兩副餐具，將利威爾專用的那副遞給他。

他們沉默的進食。已經吃過的艾連掰著麵包沾湯，利威爾則如常快速確實的解決桌上的食物。直到他們將食物掃蕩乾淨，洗好餐具，準備喝點東西時，利威爾才想起他一直覺得不太對勁的原因。

「喂，小鬼。」

「是!」

「你的杯子呢?」

「杯子的話，之前不小心打破了。」放下托盤，把利威爾的瓷杯遞給兵長的艾連老實回答。熱茶蒸騰著熱氣，約莫很快就又涼掉。

「為什麼不去買。」

「這個…」艾連支吾其詞：「我想說暫時用碗喝水也無妨，就忘記買了。」

利威爾沒有追問，他啜口茶，對面的艾連以為話題蒙混過去了，稍微放鬆下來。利威爾看著面前耳根泛紅的新兵，大概猜到對方都將好不容易賺得的獎金拿去做什麼。

「說吧…買了幾個分隊份的禮物。」艾連猛然抬頭，嘴巴張開，滿臉不敢置信。利威爾單手托著下巴，打量對方的傻樣：「我在問你話，艾連。」

艾連反射性的挺起背脊，但依舊乖乖回答：「也沒有幾個，就104期的朋友，阿爾敏、米卡莎、沙夏、讓…。」

「韓吉分隊長，莫布利爾先生、特殊作戰班的大家…、」艾連扳起手指算他寄送節慶禮物的對象，甚至包括調查兵團團長艾爾文跟以前訓練兵團的教官，還有某個叫做漢尼斯的工兵隊隊長。

未免太多了。

估計那小子把獎金全花個精光。不過，送誰都好，艾爾文跟韓吉那倆可很會得意忘形。利威爾有點發散的把茶杯弄得喀擦響，殊不知表情看起來頗為不悅。

「兵長?」艾連停下敘述，小心探問。

「怎麼。」利威爾的目光移回艾連臉上。艾連期盼地望向利威爾，表情緊張，但絕非剛入團那會兒帶著自我防衛的戰戰兢兢。

根據艾爾文拿到的紀錄，訓練兵團時期的艾連‧葉卡被評斷為目標意識極強、亦因此經常與人衝突的兵員。受訓之初，至少一周會和來自內地的傢伙吵一次架。但是，利威爾不太容易想像艾連和別人鬥毆的模樣。除了對法庭上那群豬玀大喊之外，利威爾還真沒見那小鬼怒吼過誰。若不論剛得知自己能變成巨人、初組成的特殊作戰班又幾乎全滅的時期，艾連‧葉卡大抵維持令人激賞的精神安定─即便長期承受壓力，被高層當作隨時可以捨棄的人形兵器。

『那孩子很了不起喔、利威爾，能跟你產生共鳴的人很少呀─』韓吉經常笑嘻嘻的在他耳邊念叨。不過，究竟是艾連受到他的影響大些，還是他反過來被那孩子影響，甚至他們可謂本質相同，饒是韓吉也沒辦法猜出個所以。利威爾自然不會好心給她答案。

可以說，身為下屬的艾連‧葉卡很讓利威爾滿意。本就是他親自看中的傢伙，很多基本認知毋須贅言；反應靈敏，從不懶散，該有的分寸也認真謹守。此外，不知何故還自顧自地和利威爾親近起來。

比方說現在。

「其實我也…也有準備想送給兵長的禮物。」好似鼓起很大勇氣，艾連猛抬起頭，有點忘記控制音量。那小鬼先前雖睡懵了，起床卻馬上詢問時間，約莫便是惦記年末前要送出禮物的習俗。利威爾停下擺弄杯子的動作，正要喝，發現茶水竟早就空了。

「兵長，我現在馬上拿過來，請稍待一下。」艾連推開椅子，朝利威爾快速敬禮，三步併坐兩步的跑回二樓的房間。

嚴格說來，不是二樓，而應該稱為地下室才對。他們跟憲兵團理論許久，終於讓那班古板的東西承認，這間埋進山體內部的住宅足夠困住任何發狂的巨人。

利威爾記得，看到二樓對外敞開的窗戶，艾連整張臉都亮起來。天氣好的話，還會有陽光照進房間，晚上也能看到星空。艾連沒流連窗外景色太久，注意力很快轉回室內的其他人身上。

『請問我應該要睡哪裡?』這是他搬到分部後的第一個問題。利威爾知道他為什麼問，也明白自己再次隱隱發怒，旁邊的韓吉擔憂的瞥向他。

利威爾壓住怒火，平穩地說：『就睡這間。』

艾連有點訝異，他望向空無一物的木製床柱，又看回利威爾。他扶住床柱，手腕還留有長期與金屬枷鎖碰撞、遲遲無法退消的瘀青。

『你是個士兵，士兵該有士兵的尊嚴。』利威爾告訴艾連。艾連望向兵長與分隊長，幾乎不知所措。難得真正像個女性的韓吉比利威爾更快做出反應，她大力抱住艾連，聲音有點哽咽：『對不起呢，艾連，讓你忍耐這麼久。』

一間像樣的士兵房間本就不該有手鐐腳銬跟深井。韓吉摟著艾連又哭又笑，無視於後者的掙扎，利威爾從二樓的窗口望向整座小鎮，覺得景色還算不壞。

利威爾幫自己倒滿一杯退溫的冷茶。

喝到三分之一的時候，艾連回來了。他抱著用粗紙和細麻繩包紮的禮物，走到利威爾身邊，將禮物筆直遞給還坐著的利威爾，利威爾拎著杯子，突然不知道該跟面前的小鬼說什麼。

「那個，之前一直受兵長照顧，所以…」

「我不覺得我有照顧你什麼。」利威爾乾脆打斷艾連，簡直受不了如此黏滯的氛圍。但是，十六歲的艾連‧葉卡並未受挫，反而還因此下定決心，如同往常一般堅定；他深吸一口氣，像要把膽怯全部吸掉。

「有的!」然後，艾連朗聲回覆。

「雖然只是新兵，利威爾兵長卻一直都願意聽我的意見，也教會我許多事。」

「兵長不會嘲笑我的想法，就算其他人都說太危險或者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有時候覺得，好像終於被理解…的感覺，…」說到這裡，艾連似乎驚覺自己說太多，連忙閉起嘴。利威爾盯著艾連。

「非常抱歉，說了相當奇怪的話。」他垂著臉，視線飄移，耳尖紅得快滴出水：「雖然不是很好的禮物，總之，非常謝謝您。」艾連勇敢的站直身體，幾乎像在等待判決，姿勢方面無可挑剔。利威爾忍不住好笑。

「喂，艾連，」他說「這是給我的吧?」

「是!」

「那就謝了。」他側靠椅背，伸手從艾連手上拿過禮物。他拉開細繩，攤開嘈雜的粗紙，艾連挑選的禮物滾到兵長掌心。

利威爾舉起外表樸素的鋼筆，注意到做工精緻的筆舌。看到利威爾端詳他給出的禮物，前一秒還很坦率的少年立刻彆扭起來，想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利威爾幾乎稱得上享受艾連‧葉卡尷尬得要命的模樣，相當有趣。他將禮物別到上衣口袋，站起身：「過來，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咦?兵長也─」艾連愣住的重複利威爾剛說過的話。利威爾沒等思緒混亂的艾連反應過來，他半拎半拖的拽著艾連回到起居室，把他扔上扶手椅，將壁爐上的包裹甩給他。艾連連忙接住，呆呆地回望。

「給我的禮物…」艾連捧著那小包裹，仰頭注視利威爾。

「有疑問?」

「不，只是很驚訝。」艾連露出十六歲該有的笑容，眼睛閃閃發光。利威爾沒來由的覺得心情很好：「拆開它。」

「嗯。」

艾連把包裹小心打開，倒出裡面透光的圓球。他將圓球舉起，就著火光觀察。透明玻璃內有飄落的亮粉，球心是一隻用陶瓷做成的鳥。

「翅膀好寬，從沒見過的鳥。」

「那種鳥叫阿加塔剌茲，能夠長期停留在天空、翅膀最寬的海鳥。」利威爾說明：「或者說是信天翁(Der Albatros)。」

窗外能瞥見閃爍著無窮無盡光點的席那之牆，艾連搖晃玻璃球，讓亮粉在裏頭飛舞，沒有繼續追問海鳥的由來。異常的寧靜，利威爾望向外頭的發條鐘。

「快十二點了。」

依照百年來的習俗，小鎮的巨壁信徒開始環繞鎮上唱歌，就連居住的離鎮中心稍有距離的他們也能聽到歌聲隨風傳播。發條鐘恰恰以十二下重響宣告新年到來，鐘聲在調查兵團臨時本部迴盪。

「兵長。」艾連‧葉卡彷彿被鐘聲催促，抓住他的上衣下擺─「雖然也有很多難過的事情，但是能加入調查兵團、和利威爾兵長…真的─」

艾連揪著他的衣角，在鐘聲內張合著嘴，急急地想說出什麼，左手還緊握利威爾送他的禮物。紀元857年到來的這一刻，玻璃球內的信天翁正於某個凝滯的時空振翅高飛，翱翔過無際的海面；而他的信天翁還在和回音過大的鐘響奮鬥，努力對利威爾表達些許想法。

利威爾歛下眼，摩娑小鬼的頭髮。

「嗯，我都知道。」

偶爾會產生就這樣兩個人一起過也不錯、之類的感覺。

但是，只是唯一的特例，該當無妨。